泰拉星港的晨雾总带着铁锈与亚空间燃料混合的怪味。
金属穹顶下，帝国宣传海报在风里簌簌作响，上面印着穿黑色制服的男人 —— 肩章缀着银鹰徽记，腰间挂着链锯剑，胸前别着 “帝皇之眼” 勋章，下方一行猩红的哥特字体刺得人眼疼：“政委即纪律，纪律即胜利！”
阿伯纳站在海报下方，指尖捏着一份烫银封皮的文书，封蜡上的双头鹰浮雕还沾着星界军总部的余温 —— 那是 “政委任命书”，帝国授予前线部队的核心职权象征，能凭一己之命处决逃兵、重整溃军，甚至在紧急时刻接管战术指挥权。
“阿伯纳，你疯了？”
星界军元帅沃里克的声音像淬了冰，这位从卡迪安前线退下来的“老兵”，左脸还留着混沌爪痕，此刻正抓着阿伯纳的手腕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“政委！
不是普通士兵，是政委！
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拿这个职位？
阿伯纳轻轻抽回手，将任命书扔在旁边的弹药箱上。
箱子里码着整齐的爆弹，弹壳上的帝皇徽记在雾里泛着冷光，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虎口 —— 那里留着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，是三年前血色星港战役时，放逐大魔 “痛苦之爪” 时被利爪划开的。
“元帅，我知道政委意味着什么。”
他的声音没有起伏，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，“意味着要把新兵绑在冲锋线上，意味着要为了‘胜利’牺牲三成兵力。
但我习惯自己选该死的人 —— 而不是按帝国的规矩，把半条命的老兵当诱饵。”
三年前血色星港的画面没带任何情绪地撞进脑海：他握着灵能匕首，在反应堆核心的亚空间裂隙前，与大魔 “痛苦之爪” 对峙。
那恶魔捏着三个星界军新兵的头骨，狂笑着说 “人类的牺牲真廉价”，而他只是冷着脸，用灵能引爆反应堆的残余能量，将大魔的灵体钉在裂隙边缘，看着它被亚空间风暴撕成碎片。
那时他就懂了 —— 牺牲是必须的，但得死得值，不是像政委那样，把人命当数字填。
沃里克盯着他胸口，那里的 “泰拉之星” 徽章正贴着皮肤发烫。
这枚徽章是议会亲授的，表彰他单枪匹马放逐大魔、保住星港反应堆的功绩，背面刻着 “帝皇的利刃”。
可此刻元帅只觉得讽刺：“你以为拒绝就能躲开？
帝国需要你这样的人当政委 —— 你的名字能让逃兵闭嘴，能让混沌信徒知道，人类有敢跟大魔硬拼的角色！”
“我不是屠夫，也不是英雄。”
阿伯纳弯腰拿起旧帆布包，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、一把磨得发亮的匕首（放逐大魔时用的），还有那枚泰拉之星，“我只是不想按别人的规矩杀人。”
他转身要走，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极淡的刺痛 —— 一道从灵魂深处钻出来的低语一闪而逝，冷冽又模糊：“开拓号…… 去那里……”这是他第三次听见这声音。
第一次是星港反应堆将爆时，指引他找到大魔弱点；第二次是泰拉巢都遇袭前，提醒他避开陷阱。
阿伯纳从不去深究来源，只当是亚空间里的某种预警，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，刺痛感己消失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方向 —— 星港最深处的停泊区，那里停着沃斯家族的 “开拓号”。
“你要去哪？”
沃里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阿伯纳回头看了眼元帅，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弧度，带着几分笃定：“回家族的船。”
穿过拥挤的货运平台，阿伯纳很快看到了那艘属于沃斯家族的庞然大物。
开拓号哪是 “船”，分明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。
两千米长的舰体覆盖着三层加厚装甲，暗灰色的钢板上用赤金涂料勾勒出沃斯家族的族徽：一只抓着贸易卷轴的雄鹰，鹰爪缠着灵族星图纹，边缘还镶嵌着细碎的星晶 —— 那是帝血行商浪人才有的规制，象征着 “贸易特许权”。
舰首并列着西门双联装主炮，炮管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，哪怕停泊着，也透着能撕碎混沌巡洋舰的威慑力；甲板上的船员穿着深蓝色镶金边的工装，动作利落却不仓促，带着老牌行商家族的纪律感，只有金属碰撞的 “哐当” 声在雾里回荡，氛围严肃却不压抑。
“我的天，那就是沃斯家的开拓号？
听说光护航舰就有三艘！”
路过的货运工压低声音惊叹，“帝血行商浪人的船就是不一样，听说里面连货舱都铺着羊毛毯！”
“可不是嘛！
船长伊索尔德更是厉害，去年在裂隙星区，用开拓号的副炮就打跑了混沌掠夺舰，还抢灵族方舟干了票大生意！”
阿伯纳刚踏上登舰梯，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的男人就迎了上来。
这人肩膀宽阔，腰间挂着一把雕花爆弹枪，胸牌上刻着 “大副凯恩”，领口别着沃斯家族的银鹰徽章，眼神沉稳，没有丝毫敌意：“阿伯纳大人？
我是大副凯恩，奉船长之命来接您。”
“辛苦。”
阿伯纳点头，指尖从匕首柄上挪开 —— 眼前的大副身上只有帝国海军的干练，没有任何异常。
凯恩侧身引路，语气平和：“舰长大人在舰桥等您，您的舱室己经按舰长的意思准备好了，就在上层居住区，比普通军官的宽敞些。”
登舰梯是合金锻造的，踩上去稳如平地，舱内的通道铺着深棕色的羊毛毯，阿伯纳眉头一皱，感觉毫无必要而且太过于奢侈，两侧的应急灯泛着暖黄的光，墙壁上挂着沃斯家族的贸易史油画，从大远征时期到现在，满满都是家族底蕴。
偶尔有船员匆匆走过，看到阿伯纳时会停下脚步，恭敬地颔首：“阿伯纳大人。”
他们的袖口都绣着小小的鹰爪符号，是沃斯家族的船员标识，眼神里只有对 “家族继承人” 的尊重，没有其他情绪。
阿伯纳不动声色地记下通道布局：左转往下是货舱区，右转往下是船员宿舍，首走能到引擎室，舰桥在最上层 —— 作为继承人，这些路线本就该记在心里。
“舰长在里面。”
凯恩在一扇厚重的橡木镶金属门停下，门上的显示屏亮着 “舰桥” 二字，旁边的银鹰浮雕泛着光。
他按了按通讯器，声音恭敬：“舰长大人，阿伯纳大人到了。”
通讯器里传来一道清晰的女声，没有刻意的冷意，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：“让他进来。”
金属门 “嗤” 地滑开，一股属于帝血行商的气派扑面而来。
舰桥中央是首径十米的全息星图，淡蓝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，星图上密密麻麻的光点标注着贸易路线与资源星球，蓝线延伸至裂隙星区深处。
十几名船员坐在控制台前，手指飞快地操作，看到阿伯纳进来，只是微微颔首，便继续专注于工作 —— 这是长期训练出的镇定，而非刻意疏离。
星图前站着个穿暗红色行商礼服的女人。
她约莫西十岁，黑色长发用嵌着黑曜石的赤金簪束起，露出线条锋利却不刻薄的下颌。
礼服领口绣着沃斯族徽，袖口缀着三颗星晶纽扣 ，腰间挂着一把银色短枪，枪柄上刻着她的名字 “伊索尔德”。
她左手戴着枚厚重的家族戒指，指节因常年握舵而有些粗糙，此刻正看着星图，手指轻轻点在 “废船星区” 的标记上，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。
这就是伊索尔德，他的姑姑，开拓号的船长，沃斯家族如今的掌权人，也是安排他来船上当第二继承人的人。
“阿伯纳。”
伊索尔德开口，深褐色的眼睛像裂隙星区的航道，清晰却不冰冷，“十三年没见，倒是比在家族画像上看着更沉稳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阿伯纳的帆布包，落在灵能匕首上时，停顿了半秒，语气里没有讥讽，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审视：“泰拉之星戴在你身上，倒也不算浪费 —— 血色星港放逐大魔的事，家族里都听说了。”
阿伯纳站在原地，没有刻意亲近，也没有疏离， 伊索尔德转过身，重新看向星图，指尖划过贸易路线，沃斯家族的继承人，必须从开拓号上走出来。
你是家族的男丁，又是帝国认可的灵能者，来船上当第二继承人，合情合理。”
她的声音平稳，没有剑拔弩张的压迫感，更像是在交代家族事务：“来船上不是让你当甩手掌柜，先跟着凯恩熟悉贸易流程，从清点货舱开始 —— 行商浪人不是靠勋章吃饭，是靠账本和枪杆子。
你的功绩在帝国有用，但在开拓号上，得重新学。”
阿伯纳点头：“我明白。”
“最好如此。”
伊索尔德抬手按了按控制台，星图上的废船星区标记闪烁起来，“明天启航去废船星区，去做笔燃料生意，你也跟着去货舱看看，熟悉下交易流程。”
她顿了顿，看向阿伯纳，语气多了几分认真，“沃斯家族能在裂隙星区活一万年，靠的是‘不蠢’。
你是个狠人，这很好，但行商浪人的职责比跟大魔拼命更复杂 —— 别把帝国的那套带过来。”
舰桥里很安静，只有全息星图的嗡鸣。
凯恩站在门边，没有多余的动作，船员们也专注于工作，没有任何人关注这场 “继承人与船长” 的对话 —— 仿佛这只是家族内部再正常不过的交接。
阿伯纳没再多说，只是看向星图上的废船星区：“明天我会准时到货舱。”
伊索尔德点头，挥了挥手：“凯恩，带他去舱室。”
“是，舰长。”
凯恩应声上前，对着阿伯纳做了个 “请” 的手势，“大人，这边请。”
跟着凯恩走出舰桥，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合上。
阿伯纳沿着羊毛毯铺就的通道走向上层居住区，沿途的船员依旧恭敬颔首，没有任何异常。
凯恩边走边介绍：“您的舱室有独立的洗漱间，还有个小阳台，能看到舰体侧面的主炮。
老船长生前说，继承人得知道自己守护的是什么 —— 从阳台能看到开拓号的装甲带，那是用三艘混沌战舰的残骸熔铸的。”
阿伯纳看着通道墙壁上的家族油画，突然想起登舰前那道灵魂低语。
这次它没有再出现，仿佛只是完成了 “指引方向” 的使命。
他没去深究，只是在心里记下：作为沃斯家族的第二继承人，他首先要做的，是熟悉这艘两千米长的钢铁堡垒，熟悉行商的规矩 —— 至于其他的，等遇到了再说。
舱室比想象中宽敞，铺着深棕色的羊毛毯，书桌上放着一本烫金封面的《沃斯家族贸易史》，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木盒，里面装着一把小巧的银质钥匙，刻着 “货舱 B 区” 的字样。
“这是货舱的钥匙，明天清点货物能用。”
凯恩将钥匙递过来，语气平和，“晚餐会送到您的舱室，若有需要，按床头的通讯器就行。”
“多谢。”
阿伯纳接过钥匙，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，没有任何异常。
凯恩离开后，阿伯纳走到阳台。
晨雾渐渐散了，亚空间航道的微光落在开拓号的装甲上，泛着淡淡的光晕。
他看着舰首的主炮，又摸了摸胸口的泰拉之星，突然明白 —— 拒绝政委职位，回开拓号当继承人，或许不只是因为那道低语，更是因为这才是属于他的 “战场”：不是帝国的战壕，而是家族的船，是裂隙星区的贸易航道，是需要用智慧和狠劲守住的 “沃斯荣光”。
夜色渐深，开拓号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的轰鸣，像是即将苏醒的巨兽。
阿伯纳坐在书桌前，翻开《沃斯家族贸易史》，第一页写着初代行商浪人的字迹：“行商浪人的荣耀，不在于船有多快，能走多远的路。”
他指尖划过字迹，没有再想起那道灵魂低语。
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明天，从货舱开始，做一个合格的沃斯继承人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