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蝉鸣。
林婉蹲在顾夏面前，目光紧紧锁在女儿手中那片翠绿得异常的叶子上，又缓缓移回女儿那双过于沉静和认真的眼睛。
这不是一个两岁孩子该有的眼神。
那里面没有懵懂，没有茫然，只有一种试图传达信息的急切，甚至带着一丝……如释重负？
荒谬的念头再次涌现，伴随着一丝本能的恐惧。
她的夏夏，是不是被什么“东西”缠上了？
民间不是总有孩子“撞邪”或者“开了天眼”的说法吗？
但下一秒，当她看到女儿因为她的沉默而流露出些许不安，小手更往前递了递，那股天然的母性瞬间压倒了恐惧。
这是她的女儿，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，无论发生了什么，她都是她的夏夏。
林婉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伸出手，没有去拿那片叶子，而是轻轻握住了女儿那只小手，声音放得极轻、极柔，生怕惊扰了什么：“夏夏，别怕，妈妈在这里。
你……是不是有什么话，想跟妈妈说？”
顾夏的心在胸腔里狂跳。
母亲眼中的恐惧只是一闪而逝，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温柔，这让她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。
她不能说话，只能依靠动作和表情。
她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，小手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叶子，然后又指向自己的嘴巴，做出一个“吃”的动作，接着用力摇头——不能吃？
不是吃的？
林婉看得疑惑，试探着问：“这叶子……不能吃？
那它是做什么的？”
顾夏眨了眨眼，努力思考如何表达。
她挣扎着，想从婴儿车里下来。
林婉连忙把她抱出来，放在地上。
顾夏迈着还不算稳当的小步子，走到窗台边一盆有些蔫黄的茉莉花旁，然后举起手中的叶子，对着花盆比划。
林婉的心猛地一动：“这叶子……对花有好处？”
顾夏立刻用力点头，脸上露出“你终于明白了”的欣喜表情。
她将叶子放在花盆的泥土上，然后抬头期待地看着母亲。
林婉将信将疑地捡起那片叶子。
入手的感觉微凉，那股奇异的清香更加浓郁。
她撕下一小点叶肉，碾碎后混入茉莉花的根部土壤中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看着女儿，心中的疑问更多了。
“夏夏，这叶子……你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最关键的问题来了。
顾夏知道，用动作解释“随身空间”太困难，但她必须给出一个指向。
她伸出肉乎乎的手指，指向自己的胸口，然后又凭空画了一个西西方方的形状，最后用双手环抱住自己，做了一个“拥有”的动作。
指向胸口——与我一体。
西方形状——一个地方。
拥有——那是我的。
林婉看得目瞪口呆。
这绝不是无意识的动作！
这分明是一套试图表达逻辑的手势！
一个两岁的孩子，怎么可能……联想到女儿近一个月来的异常“乖巧”，醒来不哭不闹，眼神总是若有所思，还有家里饮用水那持续的甘甜，以及自己和建军身体莫名的好转……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，指向一个她难以置信，却又无法反驳的结论。
她蹲下身，双手轻轻握住女儿小小的肩膀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一字一句地问：“夏夏……你，你是不是……不是普通的孩子？
你……能听懂妈妈说的所有话，对不对？”
顾夏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。
不是委屈，而是巨大的欣慰和激动。
沟通的桥梁，终于架起来了！
她重重地、无比清晰地点头，然后伸出小手，笨拙地去擦母亲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泪花。
这个体贴的动作，彻底击碎了林婉心中最后的疑虑。
她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，身体微微发抖。
不是害怕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……一种冥冥中的预感——她的女儿，恐怕背负着某种超乎想象的秘密。
“好，好……妈妈知道了，妈妈明白了。”
林婉的声音哽咽着，“不急，我们夏夏不急……等你想说，或者能说的时候，再告诉妈妈，好不好？”
顾夏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，贪婪地呼吸着这安心的气息。
她知道，这只是第一步，让母亲意识到她的“不同”。
真正的坦白，还需要一个更震撼、更首接的契机，或许要等到父亲也在场的时候。
但她己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。
就在这时，林婉忽然想起那盆茉莉花，下意识地转头望去。
只见方才还蔫头耷脑的茉莉，此刻叶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了些，顶端甚至冒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、嫩绿的花苞！
林婉倒吸一口凉气，抱着顾夏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。
那片叶子……竟然真有如此神效！
她低头看着怀中安静乖巧的女儿，眼神彻底变了。
那不再是看一个需要呵护的幼童的眼神，而是带着一种面对未知的敬畏，以及一种坚定的、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住这个秘密的决心。
她的夏夏，恐怕是得了天大的造化。
而此刻，下班回家的顾建军，用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，清晰地从门外传来。
林婉浑身一凛，与怀中的顾夏对视一眼。
在女儿沉静的目光中，她迅速做出了决定。
她将顾夏放回婴儿车，快速收起那片己经有些萎靡的叶子藏好，然后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。
有些事，需要循序渐进。
这个家的顶梁柱，她的丈夫，还需要一个更稳妥的方式来接受这一切。
门的另一边，是尚且不知家庭命运即将彻底改变的父亲。
而门的这一边，是共享着一个惊天秘密的母亲与女儿。
无声的联盟，在这一刻，悄然结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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