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中的锦绣公寓D栋，像一个沉默的黑洞，吞噬着周遭的光线与声响。
仅有几扇窗户零星亮着灯，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。
叶挽音跟着谢临川走进大堂，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值班的物业主管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，眼袋深重，脸色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更加难看。
他显然认出了谢临川——或许是之前陈薇的委托起了作用，也或许是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过目不忘。
“谢先生是吧？”
主管搓着手，眼神躲闪，压低了声音，“那部电梯……我们己经按您电话里说的，临时封锁了，就在B区最里面。”
他指了指一个方向，又急忙补充，“之前……之前确实出过事，我们也是没办法了……您看这……我们需要单独勘查。”
谢临川打断他，语气不容置疑，“期间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B区。”
“好，好，一定，一定！”
主管忙不迭地点头，巴不得立刻甩掉这个烫手山芋，递过一张通用门禁卡后，便匆匆躲回了值班室。
通往B区的走廊灯光更加昏暗，寂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其它电梯运行声。
越往里走，空气似乎越发滞涩，温度也仿佛降低了几度。
叶挽音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外套。
走廊尽头，一部孤零零的电梯伫立着。
黄色的警戒带缠绕在入口两侧，上方显示楼层的屏幕一片漆黑，冰冷的金属门扉紧闭，像是一口被封印的棺材。
谢临川在距离电梯门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，将手提箱轻轻放在地上。
他没有急于上前，而是缓缓扫视着西周——墙壁、天花板、通风口，最后，目光定格在那扇紧闭的电梯门上。
“在这里等我。”
他对叶挽音说，然后向前走去，在警戒线前站定。
他再次抬手，解下了那枚黑色眼罩。
当那只苍白色的、流淌着幽蓝数据洪流的规则之眼暴露在空气中时，叶挽音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瞬，像是透过晃动的水面看东西。
谢临川露在外面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，呼吸也变得轻微而急促，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。
他凝视着电梯门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整个人像一尊凝固的雕像，只有那只右眼中疯狂闪烁的光影证明着他正在进行的、超越常理的观测。
叶挽音屏住呼吸，不敢打扰。
她看到谢临川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，搭在眼罩边缘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空气中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，仿佛有无形的弦被逐渐拉紧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走廊里死寂得可怕。
叶挽音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，咚咚地敲打着耳膜。
终于，谢临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缓缓将眼罩戴了回去。
当他转过身时，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几分，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，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真相的冷静。
“怎么样？”
叶挽音忍不住上前一步，压低声音问道。
谢临川没有立刻回答，他走到墙边，微微倚靠着，似乎在平复使用那只眼睛带来的消耗。
几秒钟后，他才开口，声音带着一种过度专注后的沙哑：“很典型的规则畸变点……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能让叶挽音理解的词汇，伸手指向那部电梯：“在我的‘视野’里，那扇门不再是物理意义上的门。
它更像是一个……畸变的程序接口。
正常的能量流经这里时，会被强行扭曲、截留，然后导入一个本不该存在的逻辑回路。”
他的描述带着一种冰冷的、非人的精确性，将抽象的“规则”具象化为可理解的图景。
“整个电梯井道，就像一段被恶意代码严重污染的数据库。
正常的楼层信息被覆盖、擦除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段不断自我复制、自我强化的冗余错误信息——就是那个‘-13楼’。
它不属于这里的建筑结构，却成了这段死亡程序运行的核心目标。”
叶挽音努力跟上他的思路，感觉自己仿佛在听一场关于计算机病毒与系统漏洞的高级讲座，只是主题换成了现实中的灵异现象。
“那‘红衣’呢？”
她追问。
“触发指令。”
谢临川言简意赅，“一个被高亮标记的‘条件判断语句’。
当检测到‘独自一人’与‘红色光谱特定波段’同时满足时，这段程序就会被激活。”
他指了指电梯上方的黑暗显示屏，“然后，正常的运行逻辑被屏蔽，通往‘-13楼’的错误路径开启。”
他微微闭上眼睛，似乎在回味刚才感知到的一切，眉头蹙起：“最麻烦的是……我能感觉到，在那段错误代码的核心，盘旋着一股极其强烈的……‘饥饿’。”
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，带着一种实质性的寒意。
“那不是生物的食欲，更像是一种……程序对特定输入信息的渴望和吞噬本能。
冰冷，空洞，不知满足。
它就在下面，在那个被创造出来的错误空间里，不断循环，等待着下一个满足条件的‘数据包’被送入……”叶挽音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谢临川的描述，将陈薇闺蜜那语无伦次的“它在吃……”具象化成了一个更加恐怖、更加非人化的概念。
一段拥有吞噬本能的死亡程序？
“所以，之前失踪的人……可以理解为，被这段错误程序识别、捕获并……‘处理’掉了。”
谢临川的声音低沉，“留下的残骸，比如那块骨头，就像是程序运行后产生的错误日志，带着被‘运算’过的痕迹。”
他站首身体，目光再次投向那部电梯，眼神锐利。
“现在，我们大致清楚了这段‘代码’的结构和运行逻辑。
接下来要做的，就是找到它的核心节点，然后……进行‘调律’？”
叶挽音接话，想起了他之前提到的术语。
“没错。”
谢临川嘴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，“要么修复这个bug，要么……在它彻底崩溃系统之前，找到强制结束进程的方法。”
他提起地上的手提箱，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“咔哒”声，在这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“做好准备，”他看向叶挽音，被眼罩覆盖的右眼仿佛也能穿透一切，“我们可能要亲自去会一会，那段‘饥饿’的代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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