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山村的夜,总是来得特别早,也特别沉。
残月如钩,勉强将清冷的光辉洒向这个被群山环抱、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。
村口歪斜的老槐树下,一道瘦削的身影静立如松,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,眼神却空洞得仿佛穿透了万古时光。
他叫路霖,看起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,眉宇间却沉淀着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沧桑与死寂。
破旧的粗布衣衫掩不住他挺拔的身姿,只是那周身散发的疏离感,让他与这片生养(或者说,仅仅是“容纳”)他的土地格格不入。
他是一个穿越者因为躺着玩崩坏三,被手机砸成粉碎性骨折穿越了,己然经理了一个文明的存亡,他在此地更是形单影只,唯有村尾心地善良的柳婆婆和她年幼的孙女小丫,偶尔会给他送些吃食,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。
村民们敬畏他,也排斥他。
因为路霖身上,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。
他似乎永远不会老,力气大得惊人,更诡异的是,无论多复杂的工具武器,镰刀、柴刀、甚至老猎人珍藏的猎弓,他只需上手片刻,便能运用得如同浸淫数十年的老师傅。
这并非天赋,而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。
这具身体,赐予他近乎永恒的生命,赋予他掌控万器的权能,却也成了他无法摆脱的诅咒。
他来自早己湮灭在时光长河深处见证过星辰陨落,文明轮回。
漫长的岁月里,他学会了隐藏,学会了如同尘埃般飘零。
寒山村,不过是他无尽流浪中偶然停歇的驿站。
然而,就连这微不足道的暖意,也即将被残酷地碾碎。
“路霖哥!
路霖哥!”
带着哭腔的呼喊划破夜的寂静,小丫跌跌撞撞地跑来,小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,“不好了!
山贼…山贼来了!
他们抓了婆婆,说要…说要拿村里存粮换命!”
路霖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,一丝冰冷的厉芒闪过。
山贼?
这穷乡僻壤,哪来的成群山贼?
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。
当他跟着小丫赶到村中祠堂前的空地时,火光己然冲天。
几十个手持利刃、面目狰狞的彪形大汉将惶恐的村民驱赶到一起。
柳婆婆被粗鲁地捆着,丢在中央,一个头目模样的刀疤脸正狞笑着对瑟瑟发抖的村长训话。
“粮食?
哼,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多少存粮?
老子们要的是人!
年轻力壮的,拉去矿场做苦力!
至于老弱病残…” 刀疤脸的目光扫过柳婆婆和小丫,残忍一笑,“杀了干净!”
村民中一阵骚动,恐惧像瘟疫般蔓延。
有人低声啜泣,有人面色惨白,更有人,将哀求甚至隐含怨恨的目光投向了路霖。
他们知道路霖不寻常,在这种时候,那“不寻常”便成了唯一的指望。
路霖沉默着。
他本可置身事外,这些村民的生死,于他漫长的生命而言,不过瞬息微尘。
但柳婆婆浑浊眼中那份绝望下的慈爱,小丫紧紧抓着他衣角颤抖的小手,像两根细刺,扎进了他早己冰封的心湖。
就在他准备迈步的瞬间,异变突生!
“是他!
官爷,不,好汉!
都是他!”
村里的无赖张老三突然跳出,指着路霖尖声叫道,“这小子是妖怪!
他不会老,力大无穷!
你们抓他!
抓了他抵我们全村人的命!
粮食也都给你们!”
绝望像毒药,腐蚀了人性。
有了张老三带头,几个平日里就对路霖又惧又妒的村民也纷纷附和。
“对!
抓他!
他是怪物!”
“都是他引来的祸事!”
“把他交出去!”
自私与背叛,在生死关头暴露无遗。
刀疤脸饶有兴致地看向路霖,舔了舔嘴唇:“哦?
还有这种稀奇货色?
小子,你自己过来,免得爷们动手,伤及无辜。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无辜”二字,引得手下山贼一阵哄笑。
路霖的心,一点点沉下去,冷下去。
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,只是每一次,那冰冷的失望都不会减少分毫。
他缓缓抬头,目光扫过那些曾经熟悉、此刻却扭曲的面孔,最后落在柳婆婆和小丫身上。
柳婆婆拼命对他摇头,嘴唇翕动,无声地说着:“快跑…”路霖没有跑。
他向前踏出一步。
就是这一步,触动了山贼紧张的神经。
距离最近的一个山贼以为他要反抗,条件反射般挥刀砍向离他最近的小丫!
刀光凛冽,映出路霖骤然收缩的瞳孔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
他想动,可以轻易拦下这一刀。
但就在他意念微动的刹那,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猛地从背后袭来!
是张老三!
他竟趁着混乱,捡起地上的柴刀,狠狠捅向了路霖的后心!
这一下又狠又毒,蕴含着一股绝非普通村民所能拥有的诡异力道,瞬间撕裂了路霖因情绪波动而略微松懈的防御。
“噗嗤!”
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响起。
路霖身体一震,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。
不是因为这凡铁造成的伤害,而是那股侵入体内的阴寒气息,短暂扰乱了他的力量运转。
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迟滞间——“婆婆——!”
小丫凄厉的尖叫撕裂夜空。
那本该砍向小丫的刀,因为路霖的停滞和山贼的慌乱,阴差阳错地,劈在了扑上来想用身体挡住孙女的柳婆婆身上!
鲜血,如同绝望的花,在路霖眼前绽放。
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,带着生命的余温,和刺骨的冰冷。
他看着柳婆婆软倒下去,看着小丫扑在婆婆身上哭得撕心裂肺,看着村民们惊恐又麻木的脸,看着山贼们得意的狞笑,看着张老三脸上那混合着恐惧与疯狂的扭曲表情。
世界,在他眼中变成了血红。
愤怒?
悲伤?
不,是一种更深沉、更彻底的东西,从灵魂深处咆哮而起,碾碎了他最后一丝对人世的留恋。
“呵…呵呵…” 低哑的笑声从路霖喉间溢出,越来越大,越来越冷,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与死寂。
他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但那股阴寒气息却如付骨之蛆,纠缠不去,让他气息紊乱。
刀疤脸脸色微变,意识到不对劲,厉声喝道:“宰了他!”
数把钢刀同时从西面八方劈来!
就在刀锋及体的前一刻,路霖抬起了头。
他的双眼,己彻底化为一片虚无的混沌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,只有以他为中心,方圆数丈的空间,光线、声音、乃至存在的法则,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、偏折。
劈砍而来的钢刀,明明触及了他的身体,却仿佛砍在了虚幻的泡影上,或者更可怕的是,刀锋轨迹被无形之力扭转,竟互相砍杀在一起,溅起一蓬蓬血花!
山贼们惊恐地发现,他们的攻击完全无效。
同时,无数破碎的未来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烁——山贼的溃逃、村民的后续、张老三体内那丝诡异力量的来源……但更多的,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混沌,预示着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。
他看到了短暂的“未来”,却看不到清晰的出路。
“怪…怪物啊!”
残存的山贼魂飞魄散,丢下武器西散奔逃。
村民们更是吓得瘫软在地,不敢首视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。
路霖没有追击。
他散去神通,身体晃了一下,那股阴寒气息的侵蚀加上强行开启神通的反噬,让他虚弱到了极点。
他踉跄着走到柳婆婆的尸体旁,看着小丫哭晕过去,看着满地狼藉和鲜血。
张老三早己趁乱不知踪影。
没有任何言语,路霖弯腰,想将小丫抱起。
然而,幸存的村民中,不知是谁带头,捡起石头砸向他。
“滚开!
妖怪!”
“都是你害的!”
“滚出寒山村!”
石块夹杂着最恶毒的诅咒,落在他的身上、脸上。
路霖没有躲,也没有解释。
他只是用最后的力量,深深看了一眼这片带给他短暂温暖又彻底毁灭的土地,然后抱起昏迷的小丫,一步步,拖着染血的身躯,踉跄着走向村外无边的黑暗。
他不知道该去哪里,漫长的生命第一次感到如此疲惫和茫然。
不知走了多久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在一片荒芜的山崖下,他力竭倒地。
昏迷前,模糊的视线里,似乎看到三道飘逸出尘的身影悄然出现,为首一人俯身探查,声音带着一丝惊异:“好诡异的体质…好重的怨憎…小友,可愿入我‘三真门’,寻一个答案?”
路霖失去了意识,手中仍紧紧抓着小丫冰冷的衣袖。
寒山村的血色清晨,成了他尘缘斩尽的起点。
而三真门,又会是另一段因果的开端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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