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山巅的风，从来都不是温柔的主儿。
这会儿刚过了雷劫，风里裹着的冰碴子跟小刀子似的，往青玄裸露的皮肤上刮，疼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，要是搁以前，这点风连她的羽毛都吹不动，可现在，她身上那身引以为傲的青鸾羽，掉得跟被秃鹫啄过似的，背上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首接露着苍白的皮肉，结痂的血渍被风一吹，还簌簌往下掉渣。
“呸，这破劫渡的，倒把自己搞成了野鸡模样。”
青玄低骂一声，声音沙哑得像是喉咙里卡了沙子。
她试着撑起身子，刚一使劲，胸口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，疼得她眼前发黑，又重重摔回了洞府的石床上。
这石床她睡了两千年，硬得跟块铁板似的，以前觉得踏实，现在却硌得她骨头缝都疼。
洞府里的景象也没好到哪儿去。
左边那尊紫铜炼丹炉，是她花了一百年才锻造出来的宝贝，炉身上刻的 “聚灵纹” 以前亮得能照见人影，现在只剩几缕微弱的光，跟快熄灭的蜡烛似的；炉子里还剩半炉没炼完的 “固元丹”，黑乎乎的药渣粘在炉壁上，一看就是雷劫来的时候，她慌慌张张中断炼制的，当时光顾着扛天雷，哪儿还顾得上丹药。
右边的石架上摆着的法器更惨，能斩妖的 “青锋剑” 剑身上崩了个小口，能防御的 “玄龟甲” 裂了道缝，连她最宝贝的 “避尘珠” 都失去了光泽，跟块普通石头没两样。
“三千年修为，就这么废了一半？”
青玄盯着自己的爪子发呆。
她的爪子以前锋利得能抓碎花岗岩，现在却连握拳都费劲，指甲盖泛着青白色，透着一股病态的虚弱。
她想起三天前的第二次雷劫，至今心有余悸。
第一次雷劫是在一千年前，那会儿她刚到 “大妖境” 巅峰，站在雷劫台上，看着漫天乌云里劈下来的金色天雷，只觉得热血沸腾。
她祭出青鸾火，硬生生把天雷劈成了碎片，顺顺利利晋入 “半仙境”。
那时候她多得意啊，觉得修仙嘛，只要修为够高、法器够强，就没有跨不过的坎。
那些老修士整天挂在嘴边的 “道心人情”，在她看来全是浪费时间的废话，有那功夫琢磨人情，不如多炼一炉丹药，多练一套剑法。
可第二次雷劫，完全是另一个样子。
那天她照样站在雷劫台上，照样祭出青鸾火，可第一道天雷下来，就跟长了眼睛似的，绕开了她的青鸾火，也绕开了她的法器，首挺挺地劈在了她的胸口。
不是劈向妖丹，而是劈向她心里最空的地方，她当时就懵了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堆以前不屑一顾的画面：五百年前在山下看到的猎户夫妻，男人为了护着怀孕的妻子，拿着根烧火棍就跟熊瞎子拼命；一百年前在修仙界的聚会上，一对小情侣为了护对方，一起挡下了邪修的偷袭，最后同归于尽；还有十年前，她洞府外的那棵老松树被天雷劈断，周围的小松鼠天天叼着松果放在树桩上，跟祭拜似的……那些画面以前她都觉得 “愚不可及”，可那天雷劈下来的时候，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像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
紧接着，第二道、第三道天雷接踵而至，每一道都比上一道狠，专挑她心里的空处劈。
她的青鸾火挡不住，法器扛不住，最后只能靠妖丹硬撑，才勉强保住一条命，可修为掉了大半，半仙境的境界也岌岌可危，现在别说跟仙人比，就是遇到个厉害点的大妖，她都未必能打得过。
“到底哪儿错了？”
青玄抱着膝盖，把脸埋在臂弯里。
她不明白，自己明明那么努力，炼丹术在修仙界能排前三，战力比不少老牌仙人都强，怎么连个雷劫都渡不过？
难道真像那些老修士说的，她缺了 “道心”？
就在这时，洞府外传来一阵 “哒哒” 的脚步声，不重，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仙气。
青玄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警惕，昆仑山巅除了她，没几个敢来的，除非是……“怎么，刚渡完劫，就打算缩在洞府里当缩头鸾鸟了？”
一个温和又带着点调侃的声音传了进来，紧接着，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老人走了进来。
老人须发皆白，手里拿着把拂尘，腰间挂着个酒葫芦，脸上带着笑，眼神却跟能看透人心似的。
是太上老君。
青玄的警惕瞬间卸了大半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别扭。
她跟老君算不上多熟，唯一的交集是在五百年前，那天她去昆仑山深处采药，走到一处偏僻的山谷时，突然听到一阵闷哼。
她循着声音过去，就看到一头青牛躺在地上，浑身被黑色的雾气缠绕，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。
那是老君的坐骑青牛，她以前在修仙界的聚会上见过。
当时青牛的情况很糟，那些黑雾是心魔所化，正一点点吞噬它的灵力。
青牛虽然厉害，可对付心魔却不在行，眼看就要撑不住了。
青玄犹豫了一下，她跟老君不熟，犯不着冒险。
可看着青牛痛苦的样子，她又想起了小时候，自己刚修成人形时，被一头猛虎追杀，是一只老鹿救了她。
“罢了，就当积点德。”
青玄咬了咬牙，祭出青鸾火。
她的青鸾火是先天之火，最能净化邪祟，那些黑雾一碰到青鸾火，就跟雪遇到太阳似的，滋滋作响地消退。
她花了半个时辰，才把青牛身上的心魔彻底净化干净。
青牛缓过来后，对着她连连点头，像是在道谢。
没过多久，老君就赶来了。
他看着青玄，笑着说了句：“小友倒是心善，这份人情，老道记下了。”
之后他又给了青玄一瓶 “清心丹”，说是能稳固心神，就带着青牛走了。
从那以后，他们就没再联系过，没想到今天老君会主动来。
“老君怎么来了？”
青玄别过脸，不想让老君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样子。
她毕竟是活了三千年的大妖，还是要面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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